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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芳賓(肺癌)-消失的二00天


 

二00三年十月初,咳嗽了四十多天不見好轉且右頸部出現了一粒硬塊,經T醫院穿刺檢查懷疑有癌細胞的可能;兩天後在朋友的安排下我轉往S醫院尋求第二意見,做了“正子斷層造影”檢查(PET)。

不到半天的時間檢查報告出爐,正子判讀醫師表情凝重指著電腦螢幕有如葡萄串的紅色亮點告訴我說:「你的情況很不好喔!」,當下,第一個閃進我腦中的反應是:這次輪到我了,我得到癌症了!

發病的前幾年,我的事業逐步上軌道,人事物的安排也日漸就緒,自己則抱著「努力工作,縱情享樂」的心態充實忙碌的過著每一天。在飲食方面,我每年約 有300天的外食,大魚大肉佔了我腸胃的85%,水果蔬菜的容納沒有超過15%。在努力工作之餘,我也極盡所能的玩樂。曾經在一年內參加250場球敘,同 時間裡並接續200場以上的麻將,再加上每個星期有一、二次到酒廊喝酒,每天睡眠時間不超過五個鐘頭,總認為睡覺是很浪費生命的事;我把每天運用得淋漓盡 致,樂此不疲的消耗自己。是此,當醫生宣判我得了癌症時,心裡暗想:我這種人不得癌症,那什麼樣的人才會得癌症呢?

和大多數罹癌病人不同,我沒有特別的驚慌、恐懼或悲傷、哀怨,我認為自己“罪有應得”,所以我很平靜的面對它並思索著如何應對這即將打亂我生活模式的風暴。
十五、六歲開始闖蕩社會的我或許在環境養成下,造就自己比常人多了份堅強意志與行動力。首先我以電話、傳真通知親朋好友們,告訴大家我得了癌症,自即日起將從大家共聚的場合消失一段時日住院就醫,請大家讓我專心接受治療、靜心養病,不要來醫院探視。

此時我也樂觀的認為問題不大,因為一個多月前我才在V醫院做了全身健康檢查。記得當時健檢報告僅有兩行提示:一、血液異常、輕度貧血,建議追蹤。二、肺功能有損。所以我還慶幸發現得早,自以為只是一個多月來發生的呢,也是這個錯覺讓我不驚不懼靜待醫院安排該有的治療。

真正讓我感到情況不妙的是在切片手術之後。由原本安排要開刀轉為不能開刀,醫生在我不斷追問下才告訴我:「你的癌細胞由肺部已經轉移到淋巴了,所以是肺癌第四期,生命期只有八到十個月左右...」。

我警覺到事態嚴重了,但仍鎮定的接受這個事實。醫生離開後,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心裡暗想著:我過去仗著體質好,可以一、兩天不眠不休,也可以一、 兩餐不吃不喝,過分的摧殘自己,我是錯了,但沒想到懲罰會是這麼重?我知道錯了,我也願意改過,我祈求老天爺,能讓我多活個十年,或者五年,最少,也應該 讓我多活兩年吧?我卑微、誠摯的暗禱著。

幾天後,我正式轉病房接受第一次化療。我明白這一仗非同小可,聽醫生說化療會掉光頭髮,化療前夕還特別向醫院請假外出理個大光頭。我強力武裝自己的意志,抱著“人定勝天”的信念準備正面迎戰。我明白若人勝不了天之時,我將會化為灰燼走入歷史。

T醫院第一次化療後,太太經非正式管道得知我的病況非常不樂觀,即使接受治療也只能多活三、四個月而已,且這幾個月因治療的後遺症會讓我都是躺在病 床上。因此,我們認為治療的意義不大,遂放棄T醫院的治療轉求偏方、草藥、神明的靈療等方式,為求延續生命而做盡各種努力。就這樣虛耗一個多月,直到新加 坡友人“J”專程飛來台北看我。

“J”有著豐沛的醫療知識及背景,她不厭其煩的向我說明醫學上臨床數據,並強調肺癌四期經治療途徑成功的案例有14.5%。她對整個醫療情況分析及例舉數個治療成功案例,苦口婆心鼓勵我應回到有科學依據的醫療系統就醫。

原本我是認為醫治無望才放棄的,聽了“J”詳盡的解說且得知有14.5%成功率,內心又重燃背水一戰之念。同時我想到一則故事:有位篤信上帝的人出 海釣魚發生船難,靠著浮木在海中待援。這期間有商船經過要救他,有直昇機要來救他,都被他謝絕了。因為,他堅信上帝一定會來救他的,最後他被大海吞噬了。 他見到了上帝,生氣的問上帝:我那麼虔誠的信仰祢,為什麼在我需要祢的時刻祢卻不來救我?上帝冷冷的說:我怎麼沒救你,我派去的船及直昇機不是都被你拒絕 了嗎?

我聯想到“J”彷彿就是上帝派來救我的使者,也決定採靈療與西醫治療雙管齊下進行。所以我答應“J”一定會返回T醫院繼續治療。

讓我意外不解的是靈療師父反對我的想法,師父認為醫院的治療對身體破壞力很大,與靈療師兄、姐努力幫我恢復元氣的做法相衝突,並要我於兩者間做選 擇。基於對兩者先後的承諾無法兼顧,讓我陷入極度困擾與痛苦的泥淖。我無法明白信仰與醫療何以衝突?為何神明不能包容我有雙重保障?在面臨這場生命的賭注 上,接受到各方太多不同的意見,我竟然還被道義羈絆無法做自己。

最後,在靈療告一段落沒有得到具體成效後,我毅然決然與太太拋下台灣煩雜糾葛,於二00四年二月初遠赴新加坡專心接受E醫院的綜合治療。

因為有“J”及“H”無微不至周詳的安排與費心細膩的照顧,我在新加坡四十天的注射化療及放射治療相當順利。遺憾的是我自身造血功能有問題,在第二 次化療後出現中性白細胞缺乏症及發熱症。到後期對綜合性化療及放射療程也產生激烈副作用,致原規劃五次化療只做了三次;而放射治療由預定的三十次六千度, 也進行二十七次五千四百度而已。

雖然療程沒有完成,身體也因治療帶來的副作用讓我體虛氣弱,但在我的期盼下醫生也同意讓我們返台北休養。

“新加坡之役”歸來,我有如鬥敗的公雞,唯一支撐我站起來的只是意志力,除了睡覺、休息外我什麼也不能做。連上下樓梯都舉步維艱,我深切體認了“心 有餘而力不足”,正所謂的形勢比人強,我只能認命的調整心態放下一切人、事、物,甚至看淡自己的生死。我茫茫然想著生命的意義與存在的價值?想到前陣子在 書中看到一段「人生的意義是過程而非目的」,當時一昧追求結果、寄望未來的我還滿腹狐疑呢!

在這養病期間是我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無所事事”,我非不為也,乃不能也!我只能靜下心來修身養性。回想以前的我不但過度糟蹋自己的身體,甚至也不 重視自己的生命。歷經這幾個月來親朋好友的鼓勵、關懷,太太任勞任怨一路陪伴相挺;在新加坡治療期間“J”和“H”勞心費神的呵護及照顧,有這麼多人對我 的期望,我怎能再輕忽自己的生命呢?
若有所悟的我開始學習欣賞大自然觀看花花草草,我發覺柏油路邊與水泥地夾縫中,那麼惡劣環境下野草依然迎風挺 立著,更激起我對生命堅韌的自信。治療帶來的副作用強烈考驗著我,連喝杯水,吃碗粥都需二、三十分鐘,我抱著盡人事、聽天命的心理做好養病復健的工作,不 強求結果,不追求完美,學會用另類角度接受殘缺的美。

為讓癌細胞無法適應我的體質,病後我以蔬菜水果70%,魚肉佔30%來改變飲食。生活作息方面,我給自己充裕的休息與睡眠,晚上十點前就寢,早上六 點前起床,每天清晨做運動、氣功,大量吸取新鮮氧氣。就在治療副作用逐步消退,食道日漸恢復能正常進食之後,配合著規律調養生活,四十多天後,我以不同往 常的風貌重回工作場合。

在人生舞台消失200天治療肺癌的我,雖然療程沒有完成,但後來服用共達三年的口服標靶藥物艾瑞莎(IRESSA),將近六年來奇蹟式的存活著,且 生活品質與常人無異。感謝老天爺恩賜,也感謝這200天裡協助過我的醫生、護士和親朋好友們;還有待我恩同再造,此生無法報答的太太、“J”及“H”,我 願意如蠟燭般燃燒自己,照亮有需要的人。

後記

 將近六年來,我所認識的親朋好友及見諸媒體報導的社會名人,起碼有二、三十位因癌症而不治,這當中有多位癌症朋友還是經由我現身說法參與經驗分享及加油打氣的呢。可喜的是有幾位癌友最終是與我同樣的幸運,直到今天仍健康的生活著。

基於越來越多的親友週遭人士罹患癌症,我也樂於將抗癌醫治過程及心態轉變情況與之分享;所以趁著記憶依舊清晰時將之書寫成文,供癌症朋友在心理上有個參考。

這些年來感觸最深的是,有很多癌症朋友與我當初罹癌時心境一樣,聽信過多來自四面八方的意見,到處求神、求醫。不管是中醫、西醫、草藥、偏方或仙丹,為求活命用盡各種方式摻雜的治癌。不但付出很多時間,除了心力上的疲憊,也造成了金錢上的損失,對於病情又毫無助益

經過這些時日,走過這段旅程,我個人深切感受並相信值得推介給癌症朋友參考的有兩件事:

一、 2004年10月,新加坡有位名醫說,癌症的治療,有50%是靠病人自己的心理,25%是靠西醫的治療,另外25%則是治療完成後由中醫來扶正。

二、2007年10月,經由朋友轉來的一份「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院對癌細胞的新認知」,這篇短文對於癌細胞的見解深受我認同。其中談到「當人的 免疫系統夠強時會摧毀癌細胞,使其無法增生繁殖…。」另有一段談到「癌症是肉體與心靈的疾病,積極、正面的精神可以避免癌細胞生長……」。

治療癌症,我個人認為應從心理層面著手,要看得開、放得下,更要有積極、正面、樂觀的心態面對。也要有悲憫、體恤的愛心,寬宥諒解的精神,不應該怨天尤人,恨世嫉俗,甚至閉鎖自己,放棄自己。

癌症大多是環境、飲食作息、生活方式或先天性遺傳形成的,除了調適心態正面看待外,也要積極配合醫師的醫治,以現今醫療科技、藥物之進步,相信很快可康復的。

「消失的二00天」僅就個人發現肺癌時,及回想癌病前探討形成因素,乃至治療期,後續調養期之心歷路程做個記載分享予癌病朋友參考而已,它並無文學上的價值。

志願服務計劃
不論是否成為基金會之第三屆抗癌鬥士,我都樂意在未來的日子能貢獻一己之力,協助相同類型之癌症朋友,以自身經歷之種種現身說法為癌友加油打氣,走正確抗癌之路。

由於個人私務問題,在一、二年內尚無主動前往醫院或相關地點擔任志工計劃。但對於來自基金會之公益活動,或有需要人士之現身說法、經驗分享,我當在時間容許範圍配合之。

倘有幸獲選為第三屆抗癌鬥士,我願將全數獎金捐給基金會全權運用於防癌、抗癌之工作,或協助有需要之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