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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萍(胰臟癌)-永不缺席的畢業典禮


 

民國98年,我因為胃痛去看腸胃科醫生,在服藥一陣子後,身體開始出現許多奇怪的症狀。先是月經沒來,後來背部出現黑色斑點,臉也腫得像月亮臉,肩膀更整個拱起彷彿水牛肩,讓一向愛美的我感到非常害怕。爾後,在服用了醫生為了消滅胃幽門桿菌而開的抗生素後,我竟然連味覺和嗅覺都失去了,但,醫生對於我的症狀,似乎不願多加了解,竟只是告訴我藥吃完後,就不用再來了。可是,我的感官世界已經完全變了調。

後來,在朋友的建議下,我到台中榮總的新陳代謝科做檢查,赫然發現,我罹患了一種罕見疾病──「庫欣氏症候群」,那是一種腎上腺分泌過多的疾病,導致我全身內分泌失調,所以才會有月亮臉、水牛肩等等的症狀。經過了一連串的檢查,台中榮總的醫師判斷是腦下垂體腫瘤引起的,隨即安排手術進行腦下垂體腫瘤切除。
手術後兩個月,我的庫欣症狀並未消失,連專業的醫師也束手無策,讓我更加手足無措。於是我輾轉到台大做檢查,醫師說,我已經是胰臟癌四期,這才是引起庫欣的主因,而現在癌細胞已經擴散到我的肝臟、脾臟、卵巢,這檢查的結果讓我明白了什麼是「晴天霹靂」的感覺。台大的醫師為我進行腫瘤切除,我的二分之一胰臟,五公分大的肝臟,右邊卵巢,整個脾臟和腎上腺都被切除。接下來,還得進行一連串的化療,來殺死可能存在的癌細胞。

98年12月25日,我接受了第一次的化療。起初並無異狀,但在第三天早晨,我突然全身劇痛,彷彿千刀萬剮,痛得我呼天搶地,慌張的先生趕緊帶我回台中榮總急診。打了止痛針後,我癱了,四肢末梢病變,又痛又麻,幾乎是寸步難行。

一連串的打擊,真的是讓我無力招架,然而,我卻在這樣的患難中,遇見了上帝。上帝的愛和憐憫,不單奇蹟似的免去了我肉身的疼痛與不舒服,更賜給我力量,使我原本軟弱的心剛強起來。後來,我恢復得很快,兩、三個禮拜後,我已經可以自己騎機車去醫院門診化療,回家後再接小孩去補習,繁瑣的家事也依舊,不受影響。家人朋友都很驚訝我的活力,原本擔心的化療副作用,像是噁心、嘔吐,我都能很快地克服它、適應它,讓我由衷感謝上帝的奇異恩典。

我想,一般人一定沒辦法接受自己才三十三歲就是癌末病人。當醫師宣布我是胰臟癌末期時,我慌了。我害怕的不是自己快死了,而是我的三個小孩該怎麼辦。那一年,老大才剛要升小三,小兒子才上幼稚園,而因為早產患有腦性麻痺的二兒子,最令我擔憂、掛念,如果我不在了,誰能陪伴他度過漫長的復健日子。我不斷跟上帝禱告,我認罪悔改,我不應該抱怨過去勞累的生活,我想念跟我孩子在一起的時光,即使吵吵鬧鬧,也是彌足珍貴。所以,我祈求上帝給我更長的時間來參與孩子們的成長過程,希望留給他們更多美好的回憶。

我想起自己這輩子有個遺憾,就是我的父親連我國小畢業典禮都來不及參加,就過世了。我不願我的孩子們跟我一樣,我告訴自己,無論治療多辛苦,我都要撐到孩子們畢業。不僅國小,接下來國中、高中、大學,甚至研究所的畢業典禮,深愛著他們的我,絕不缺席。

剛得知自己是胰臟癌末期時,心情錯綜複雜,煩惱的事接踵而來,讓我的心情跌到谷底。在當時,我很感謝王芳貞師母總是陪伴著我禱告,用聖經的話語鼓勵我,讓我深深相信,唯有上帝能給我奇蹟,能給我完全的醫治。每當我早晨張開雙眼,我想到的,就是感謝上帝又多給我一天的生命來陪伴我的孩子們,我的心何其平安與喜樂。

生病前,由於夫家篤信傳統宗教信仰,祭祖拜神的工作,自然成為我這唯一媳婦的工作。每當逢年過節,這些繁瑣的雜事,總把我忙到昏頭轉向。不單如此,第二個兒子的身體狀況不佳,我每天奔波載他去醫院復健,加上沉重的經濟壓力,讓我生活得很不順遂,並對婚姻生活感到絕望。當時,我姐姐總是提醒我,這都是我的業障,必須念心經回向給我的怨親債主,但是,究竟要念多少才夠還債呢?種種的壓迫與不安,佔據了我的心,直到我生病了。

生病後,起初我的情緒很低落,每天懸在心上還是那三個稚兒,後來,我在參與教會活動的過程中,不僅得到教會姐妹們的支持與關愛,更從上帝的話語中,感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與激勵。我學習到不抱怨、不計較、不咒詛,每天用上帝的話來沉澱我的心靈,讓我得以用感謝、包容、敬虔的心來過生活。

回憶整個病程,我從98年11月23日,進行第一次的腫瘤切除。同年12月開始了我一週一次,打三次休息一次的化療療程,到目前共進行了119次。在這五年期間,歷經癌症復發而做的九次手術,但我依然神采奕奕,醫院就像我第二個家,習慣成自然,沒有任何怨懟,把去醫院當做是放假休息。換個角度想,心情自然就好了。

在我做化療期間,王師母曾邀我陪他去關懷一位乳癌會友。在我分享生病的心路歷程後,讓原本低潮逃避的他重拾信心,這給了我莫大的鼓舞,原來我的生命還可以這麼有意義,可以去幫助別人。後來我又陪另一位傳道人去台中榮總探視一位睪丸癌的大男孩,雖然後來男孩回天家了,讓我有點受打擊,但我依然覺得與癌友分享生命歷程,傾聽他們的心聲,其實是一件相當有價值的事。而在學校擔任志工的時候,也幾乎忘了自己是病人,從服務中得到快樂的泉源。此外,參與教會的服事,也讓我的生活更加充實。

回想起陪伴罹患腦性麻痺的二兒子做復健時,常對痛到淚流滿面的他狠心地說:「再辛苦也要忍耐,這都是為了你自己的將來。」現在,我也用一樣的話來激勵自己,即使化療過程中曾讓我全身癱軟、四肢發麻疼痛,我仍然咬牙撐住,這就是我最想和癌友分享的,生命掌握在我們手中,換個角度想,會改變我們面對困難時的態度,加油吧!我們一起努力,創造我們不一樣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