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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畫作撫慰心靈畫者 - 蔡建民


 

「蔡先生,您的口腔內部長了異常的白斑,建議您到大醫院再仔細檢查一番。」

九十六年,我發現自己嘴破且長時間無法痊癒,於是到社區的牙醫診所看診,牙醫師發現了白斑,幫我轉到附近的大醫院就診。經過詳細的檢查之後,我被確診為「口腔癌」。

 

▲不菸不酒,竟罹患兩種癌症?

「只是單純的嘴破,為什麼會變成口腔癌?」當下頭腦一片空白,疑惑也一直圍繞在心頭。

當時,正值壯年,在職場上擔任主管,深受老闆的器重,家庭也十分美滿。我恣意地享受事業成功、家庭和樂的幸福與驕傲。一直以來,生活規律、不菸不酒,又有慢跑習慣的我,竟然毫無預警地罹患令人聞之色變的癌症。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著實令人難以接受。

在住院前的例行檢查,腎臟發現了陰影,醫師告訴我:「蔡先生,我們在你的右腎檢查出惡性腫瘤。」

於是,我在短時間內,被確診罹患了兩種癌別──口腔癌、腎臟癌。

「你應該慶幸現在檢查出來!腎臟癌是不會痛的,如果到了疼痛的地步,那就已經是末期了。」我強撐著與醫師道謝之後,跟著神情慌亂的妻子回家。

一向自詡為身體健康的壯年人,瞬間成為癌症病患,對於事業和人生諸多的規劃與雄心壯志,彷彿按下了暫停鍵,不知何時才可以再次啟動,心中的迷茫滿溢出來。不只是我,連家人也被這片陰霾所壟罩,原本和樂的氣氛轉為憂傷哭泣,將近二十天的時間,我和太太就待在家裡,不看電視、不接收外面的訊息,完完全全把自己封閉起來。

 

▲不要讓我成為最後知道的人

原本,想要對女兒隱瞞我的病情,她卻跟我說:「爸,不要讓我成為最後一個知道的人。」當下,我意識到女兒長大了,決定為了太太與女兒勇敢接受事實,面對治療。

 

家人的關心,與期待能參與女兒重要的每個階段,讓我理性務實的性格,從消沉的情緒中甦醒。

「醫師,請你救救我。」我堅定地對著主治醫師請求。

「我不是神,但是我會用最好的醫療來照顧你。」

自此以後,我放下事業上的光環,成為配合醫師的模範病人,依循醫囑進行治療。

 

經過不同專科醫師會診後,決定先進行口腔手術,再處理腎臟的問題。九十六年五月,開刀切除口腔的病灶,同年十一月切除腎臟。總共做了六次化療、三十五次電療,然而藥物帶來的副作用卻比我預期的強烈許多。

出入院時,告訴自己只要配合醫師,頂多三個月就可以出院,重新回到職場上繼續打拼,卻沒想到治療的強度超出我的想像。手術傷口的引流管及電化療的副作用非常劇烈,疼痛、噁心、嘔吐、喉嚨潰瘍等,都讓我極度不適。

 

為了避免傷口感染,我不能從口腔進食,只能仰賴鼻胃管補充流質營養,也因為這樣,體重急遽下降,且長時間感到疲憊。精神與身體皆受到了強烈的折磨,除了肉體的痛楚之外,心理狀況更為難受。

 

我知道自己應該振作起來,但仍不免感到徬徨無助,這樣的矛盾情緒,尤其是獨處時,更頻繁地縈繞在心頭。

 

▲親友的關心,得到繼續向前的勇氣

太太以及女兒的支持,是我度過多次手術、電療及化療的原動力。家人間緊密的牽絆,幫助我克服尖銳的手術刀、化學藥劑的侵蝕,以及在夜深人靜時,病痛對心靈與肉體的雙重折磨。

 

即使心中懷抱著堅定的目標,疾病仍然持續侵襲著我,諸多的疼痛與不適在治療過程中如影隨形。幸好,我有來自家人、朋友的關心,並從中克服治療的困境,得到繼續向前的勇氣;有些人生病時,只將身心全部陷入自己的痛苦之中,而忽略了周遭人釋出的善意,實在很可惜。

 

「爸爸,我從來沒有看過您哭,也沒有看過您對我們發過脾氣欸!」有天,女兒突然說。

我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個病人,周邊的親友得禮讓我、優待我,反而我的性格變得更加沉穩、體貼,更願意傾聽別人的聲音。

我依然還是我,往昔因為忙於工作而隱藏自己熱情、好客、樂於分享的特質,隨著現階段生活步調的改變而更加開朗。

 

▲用藝術撫慰受傷的心

「我用醫療幫助病人解除身上的疼痛,你用藝術撫慰大眾的心。」我的主治醫師曾對我說。

 

美術科系出身,卻放棄創作,在社會上闖蕩多年,在罹癌後沉澱自己,重拾畫筆,再次回歸藝術創作的懷抱,以藝術家的身分再次活躍於人生的舞台!

 

自從生病以後,才有機會欣賞身邊的景色。為了轉移治療的不適,我開始作畫,又因取材的需要,更能細緻地體察台灣地壯麗景致,並設法使用嶄新的媒材與技法呈現台灣之美。

 

十多年來,應邀至各地展出,獲得的掌聲與讚美無數,但舞台下的我所付出的心力,除了親愛的家人外,無法跟外人訴說。因為手術疼痛及藥物副作用,我長時間感到疲倦與虛弱,體力只足夠支撐每天一至兩小時的創作,所以每幅作品常常需經歷一個月,甚至更久才能完成。

在身體最不舒服的時候,我仍然持續作畫,只希望這些作品能為我的生命留下燦爛的紀錄。